小鬼

鬼言诡语。

半生剑

“这半生剑,用你半生性命换你半生天下无敌,虽是独步武林,天下武学无出其右,学剑之人,却只活得半生。半生之后必死。你当真要学?”

“只要是可以称霸武林,能把名字刻在历史里,纵是只活半生,弟子亦无悔。”

“唉,其实浮生若梦,什么名头都是虚的……罢了,既是下了决心,便收你为徒吧。不过从今日起,你便要改名不悔。”

“是,师父。”

其实,所有修炼半生剑的人,都叫不悔。

不悔到了江南。江南本是风景如画,似仙境不似江湖。可不悔却要在这仙境中,杀出一片江湖。

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哪怕仙境。半生剑的传说谁人不知,半生性命换半生天下无敌,每一次出世都是传奇,一个个传奇铺就了传说。可江湖毕竟是江湖,谁都想要称霸武林,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历史里,那半生剑也就成了众矢之的。

不悔岂能不知。江湖人尚且不知,江南的江湖人却近水楼台。

是夜月圆,江南的高手四面八方向不悔的客栈涌来。不悔只坐在几前品茶。

“杳杳残山暮,惙惙山上松。寂寂松间翠,皎皎林上风。”不悔不紧不慢。任何武术都有一个起手式,半生剑只是吟诗。

刀光剑影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,时而擦出火花,那是不悔的剑击落暗器。不时有人倒下,不悔却毫发无伤。

血溅三尺,阴阳两隔。不悔招式不乱,思绪却回到了从前。

“不悔,你可知这武林的霸主,意味着什么?”

“荣誉?”

师父摇头。

“实力?”

又是摇头。

不悔沉吟半晌,却想不出答案,亦摇头。

“杀戮。”语气平淡的像冰。

“杀戮?”不悔不解。

“对。江湖这么大,霸主却只有一个。你以为这霸主的名字是这么好担当的?历史上的名字,哪一个不是用血肉堆砌的?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你不动手,他们就会杀你。半生剑无敌的名头太重了,谁都想把这名头抢过来戴在自己头上。你愧疚,但终究麻木。你会觉得他们的死是因为贪欲,而你只是自保。你只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,带着不悔的名字。”

“但……”

“但你要相信,半生剑,不杀人,不可能。”

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,打斗的声音也渐渐稀疏。不悔依旧毫发无伤。

最后一个人重伤倒地,却没有立即死去,倒是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,发向天空。

绚烂的烟花绽放,飘落下漫天的纸札,子夜的风吹动他们四处飞扬,裹挟这凋谢的飞花。

第二天,“半生剑见于江南”的纸札,散在全城。不悔却早已离开那家客栈,地上满是挑战者的遗骸。

风波过后趋于平静。静的压抑,压抑的像待雨的天空。

不几日,便又有传言称,半生剑已出江南,涌入的江湖人便又跟着传言流动。不悔也就因此未出江南,倒是留在这仙境品自己的江湖。

画舫。窗外是湖畔美景,碧水青山,船内便是美人如画,轻弹琴,慢鼓瑟。

是女名董晨,是江南的名伎。笑靥如画,姿容如花,颦笑入画。不悔便日日来到这里,嗅画舫的袅袅檀香,看董晨轻弹琴,慢鼓瑟。

“师父,何谓半生?”

“那何谓一生呢?”

“由生到死,便为一生。”

“可这一生,如何得过?”

“这……弟子认为,无论如何,都叫一生。”

“无论如何……”师父轻轻重复了这个词,“一生确是一生。”

不悔见此,便说了下去。

“纵是有天大的遗憾,这三尺身躯毕竟在这世上存在过,有所信,有所立,有所亲,有所爱,便可算得一生了。”

“无论如何,”师父叹了口气,“你会懂,半生剑,终究只是半生。”

董晨失踪了。

这天清晨,不悔又登上这画舫,气氛就决然不同。同舟女子的惊恐,登船人的诧异,他从左右人的脸上读出自己的不敢相信。画舫已不是他们想来的画舫,于是内室变得宽敞,也没了琴声瑟声,只是檀香依旧袅袅。

于是他们疯狂的寻找,不悔也在其中。不但是为董晨,他明白,更是为了自己。

一个月后,董晨还是杳无音讯。那些疯狂的人,心终究是冷了,不过是一个女人。

可不悔没有。他依旧执着于她的如花如画入画。

终于,他找到了她。在一个深院里。被人劫持着。

不悔果然没有猜错——他们找董晨,就是为了半生剑的名头。就连之前的传言,也是他们放出来的。况且他们的武器,长枪弩箭,明显就是为了克制半生剑。

不悔不惧,若是真的刀剑相向,他自信不败。只是董晨。

或是投鼠忌器,或是自投罗网。

“师父,这半生剑威力如此,却很少有人修炼,这是为何?”

“你以为是如何?”

“嗯……难道是因为每代单传的严苛门规?”

“非也。”

“那……难道是因为天资聪颖者太少?”

师父摇头。“其实,所为门规,很多时候是可以破的;天下之大,天资聪颖这也从来不在少数。”

“那是……?”

师父又摇头。轻叹口气:“半生剑半生刀光,半生缘半生情殇。半生劫半生叹惋,半生曲半生悠扬。”

一场鏖战。

不悔一开始就直冲向董晨,不顾一切的救出了她,而自己却受了伤。

第一次受伤。

不过丝毫不影响不悔的实力。很快,便有人中剑倒地。剩下的人配合的也更加默契,攻势也更为密集。董晨的脸上不时增加泪痕,手似乎在颤抖。

更多的人倒下。不悔的身上也新添了些许伤痕。

董晨的表情,似是决绝,似是犹豫,却不是惊恐。

终于,所有的敌人倒下。鲜血像落花点缀在深院,令不悔无端想起初到江南的那场烟花。

一切归于宁静。他走到董晨面前。看她的如花如画入画。

猝不及防。一枝峨眉刺刺入不悔胸口。峨眉刺上是董晨的手。她的脸上早满是泪痕。

那夜,那些江南高手里,不知有她的哥哥,还有她的父亲。

“师父,弟子不懂。”

“没什么不懂的,你我都学半生剑,半生剑就是武林的至尊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什么可是的,武林至尊,从来都只有一个。”

“师父……”

“我说过,半生剑,不杀人,不可能。我是为了无敌的名头,而你只是自保。”

“这名头……”

“拔剑吧,你叫不悔。”

人心太小,忘不掉已经烙印进去的人。

天下之大,却容不下这两人共存。

葬了董晨,他每年都会江南。

终于,不悔倦了无休止的杀伐争斗,倦了每年清理她的墓。于是华山山巅一跃而下。

无所信,无所立,无所亲,无所爱,终其一生。

半生剑,终究只是半生。

半生剑半生刀光,半生缘半生情殇。半生劫半生叹惋,半生曲半生悠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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